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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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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狡黠

“容緒先生雅量高致,你們進去別弄壞東西。”蕭暥交代了一句,一眾武士就分隊散開,開始搜查府邸。

蕭暥隨身帶著幾名親衛,跟容緒去了茶廳等候消息。

容緒讓下人奉上梅塢青雪和玲瓏的點心。

蕭暥此時疑心很重,茶點都沒有碰一下,一雙清夭奪人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容緒,偏偏嘴角卻彬彬有禮地微挽起,看得人心底發毛。

容緒想了想,慎重地問,“寒獄戒備森嚴,這個郭通是如何能逃走?”

容緒是老謀深算,他這問題一下就問到了點子上。

這郭通怎麽就突然越獄了?寒獄戒備森嚴,說逃就逃出來了?

蕭暥眼睛微微一瞇,“這也是我想請教先生的。”

容緒暗暗覺得不妙。

蕭暥似隨口道,“聽聞先生雅好珠玉寶器,因此和郭通私交不錯,先生是否知道他有什麽好友或江湖同道?”

容緒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靜觀其變道,“我雖然和他有過幾面之緣,但是也只限於鑒別寶器,他私底下有什麽同道我就不知道了,江湖之事我向來是避而遠之。”

他這話綿裏藏針,把私交不錯換成了幾面之緣。同時給蕭暥一個軟釘子,這事兒你不用問我,也別想借此牽扯一些江湖上的有的沒的事情來拖我下水。

蕭暥道,“我之所以此問,是因為郭通是被人放走的。”

“將軍是說,有內鬼?”容緒暗暗一驚。

蕭暥道,“這只是我的推測,據報昨日的看守幾名獄卒的吃喝裏被人下了藥,郭通是盜取鑰匙開的牢門,所以此事必有內應。”

聽到這裏,容緒拿著茶盞的手一停。

這番話的指向性甚為微妙。

蕭暥還暗示有人買通了寒獄的守衛,給獄卒下藥,偷取了鑰匙放跑了郭通。

下藥,買通,這在別人聽來或許與己無關,可是在容緒聽來是針針見血,另有所指了。

容緒喜歡煉藥修仙,所以他手頭的榮寶齋,清和堂等藥鋪一直把持著九州藥材生意。他本人也和方士多有往來,煉制各種丹藥。他在幾天前雅集散場時,還親口跟蕭暥提及過他剛到手的煥容丹。下藥對於他來說豈不是手到擒來。

至於這買通就更不用說了,要買通寒獄的守衛,要讓人家願意鋌而走險,這金子可不是一般人砸得起的。

加上他容緒確實又和郭通私交甚好。

有此三條,這只小狐貍表面上似隨口提及,但這明裏暗裏都是在影射他暗中買通守衛,下藥盜取鑰匙放走了郭通。

所以這郭通被他藏匿起來的可能性是極大的了。

這一頂大帽子砸下來,砸得容緒都一下子都有點穩不住了,百口莫辯。

他嘆了口氣,“我沒有藏匿郭通,將軍若不信我,這朱璧居裏的一草一木一針一線,將軍都可以翻來覆去查,我絕無二話。”

蕭暥要的就是他這句話,他清楚以容緒的老謀深算,必會懷疑郭通為何會突然越獄。所以幹脆先倒打一耙。

容緒這個人向來求穩,穩中取勝,現在他急於擺脫嫌疑,不信他不露出破綻。

想到這裏,蕭暥擺弄著茶盞,卻沒有要喝的意思,微笑道,“容緒先生疊玉堆金,又雅好清凈,這大梁的幽居之所,怕是不止這裏一處罷?”然後他眼梢微微一撩,“什麽時候也帶我去看看?”

這話配合著他有意無意流露出的引人誘慕的神情,讓容緒剛才還緊繃的神經忽地一酥。

“將軍想去,當然可以。”他話剛出口,恍然察覺不妥已來不及收回了,他這麽說不就承認了還有宅邸產業。

所謂狡兔三窟。

蕭暥低頭聞了聞,這茶真香。

就在這時,一名銳士進來報告道,“將軍,在朱璧居後堂裏宅,我們發現一扇暗門。”

容緒的臉色一僵。

蕭暥一挑眉,“去看看。”

*** *** ***

容緒的後堂叫做退思堂,造得頗為考究,在退思堂後有一扇巨大的泓明太子遇仙壁畫後。

壁畫講的是百年前泓明太子年少夢到神女,經指引入山,於是放棄繼承皇位,修仙飛升的故事,密室入口的縫隙都完全隱沒在壁畫精美的線條和鋪張絢麗的彩繪中了。不是預先知道這裏有密室,幾乎無法察覺。

蕭暥趕到時,就見盧平帶著數十家丁都聚集在密室門口,神色緊張而戒備。

盧平帶頭攔在密室門前,直眉瞪眼道,“這裏面有先生多年的收藏和心血,哪裏輪得到你們這群粗糲莽漢任意作踐!”

蕭暥也不急,不動聲色看了一眼容緒,很賣面子地表示,家務事你自己處理。

容緒朝他們擺手道,“都給我散了。”

數十家丁聞言面面相覷片刻,悉數退去,盧平見狀忽然一把拔出單刀。

容緒變色道,“盧平你做什麽?退下。”

盧平道,“再有半個時辰,這渡靈丹將成,天降機緣,不能讓他們給糟蹋了!”

“不用你說,先給我退下。”容緒皺眉道。

誰知那盧平忽然神色激動起來,刀在身前一橫,目睜欲裂道,“誰敢過來!”

換是一個月前的蕭暥,也許會被他那滿臉扭曲的肌肉拼個魚死網破的聲勢唬住猶豫一下。但現在雲越安危難料,他心憂如焚,另一方面,自從獵場那一宿酒醉以後,原主的記憶如爐中餘燼幽幽覆燃起來,午夜夢回時微微地熨帖著他的識海,層層浮現,那無數血雨腥風,刀叢箭雨仿佛身臨其境。

所以相比之下,今天這種場面實在是算不得什麽。

蕭暥不動聲色道,“拿下。”

幾名武士得令一擁而上要將盧平制住。

誰知那盧平竟然很有幾下子,他像一只猿猴般靈活地左閃右避錯開攻擊,隨後一刀砍向就近一名武士,那人本能地後撤拔劍相抗,誰知盧平竟是虛晃一槍,一個急轉回身,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提刀直劈向蕭暥。

蕭暥不躲不閃,目光一凝,手穩穩按上劍柄,與此同時,他身後的親衛立即齊齊拔劍,擋在他面前。

“盧平,不可造次!”容緒急喝道。

可是他話音未落,這盧平忽然目光陰森森地掠向他,刀鋒一偏,容緒還沒搞清怎麽回事,脖頸間就是一涼,一把冰冷的刀已橫在了他咽喉處。

容緒這回徹底懵了,他就算機關算盡也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瞬間臉色大駭,“盧平,你這是做什麽?”

盧平沒有看他,雙眼盯著蕭暥,“蕭將軍,這密室裏丹爐的機括只有此人知道,我若殺了他,你就算闖入密室,也只是白忙活一場,別說是玄元渡靈丹,你什麽都得不到。”

蕭暥明白了,這盧平以為自己是掐著時間想要搶這什麽玄元渡靈丹。

這真是想多了啊。

自從謝映之告訴他煥容丹有細膩肌膚,嬌柔身體的功效後,蕭暥對容緒搗鼓的這些丹丸敬而遠之,到這裏他連一口水都不會沾。

但這盧平又是怎麽回事?一個管事,把自己的主公給綁了?

他一邊下令所有親衛後撤,一邊道,“盧平,你先放開容緒先生。”

盧平道:“你們都退出朱璧居,等藥爐成丹,我取了丹藥,自然就放走他。”

“那不行。”蕭暥道,“容先生是我好友,讓你這樣一個妄人挾持在此,我不放心。”

好友……帶人來查抄,還好意思說是好友……

但蕭暥確實不放心是真的,這不會在演雙簧苦肉計罷?

所以他既不逼迫,但也不走,他要看看這容緒能玩出什麽花樣。

只聽容緒艱難道,“盧平,蕭將軍不是為丹藥來,你誤會了。”

“誤會?”盧平橫刀道,“昨日就有人來清涼殿刺探,今天蕭暥又帶兵搜查密室,有那麽巧合的事嗎?”

“清涼殿?”蕭暥一挑眉,原來盧平是清涼觀的修士,難怪身手不錯。

看來這容緒觸角夠長,居然和清涼觀也有瓜葛。

他微一偏頭,對一名親衛道,“傳令,查抄清涼觀。”

盧平聞言頓時面色鐵青,“蕭暥,你不要欺人太甚!”

“清涼觀的眾修士都是你的師兄弟,我們就做個交換,你放過容先生,我就放過他們,如何?”

這句話說得好像他蕭暥查抄清涼觀是為了容緒的安危著想。

容緒無話可說。

他此刻被挾持了很久,精力不逮,而這只小狐貍看上去在努力為自己斡旋,可似乎一點都不急於把自己解救下來,到底存的什麽心思,讓容緒捉摸不透。

王戎總是跟他說,蕭暥如何作風淩厲,殺伐果斷。

淩厲?果斷?那你倒是快出手啊!

蕭暥繼續不緊不慢做嫌犯的思想工作,“若你傷了容緒先生,這寒獄裏的日子不那麽好過,別說丹藥,飯菜都未必管夠,不然容緒先生為什麽時不時為他的知己送衣食去?”

他一邊威嚇盧平,一邊順便又栽贓了容緒一道。

容緒苦於已經無力解釋,只能默認。

聽到要扔他進寒獄,盧平的臉色一厲,橫刀的手有點顫抖。

蕭暥心道,廢話,那刀一看就很重,單手端著十分鐘都夠嗆了。這會兒腕骨都快折了吧?

他微一瞇眼,盧平的身後,兩名銳士正悄悄地靠近。

他要抓活的。這個盧平押送回去一審,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可古代的銳士畢竟不是現代的專業警力,在解救人質方面表現得相當業餘,就在他們離盧平身後還餘下數尺距離時,被發現了。盧平就像所有劫持犯一樣頓時暴躁起來,鋒利的劍刃眼看要切入容緒的咽喉。

容緒自嘆機關算盡,這回卻要交代在這妄人的手裏。

他幹脆閉起眼睛,死也得死的從容優雅。

可就在這時,忽覺眼前一陣犀利的寒風掠過,隨即他被盧平鉗住的肩頸間倏地一松。

接著哐當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伴隨著盧平的慘嚎響起。

他愕然睜眼,就見蕭暥利落地收劍入鞘。

從出手到收劍竟然只是一息的工夫,容緒駭然倒抽了一口冷氣。

盧平已頹然跪地,垂著一條手臂,右手的筋脈已被盡數挑斷。

蕭暥道,“帶他下去包紮。”

兩個武士架著盧平離開。

容緒臉色慘白,深吸了口氣,趕緊一躬身道,“多謝將軍出手相救。”

蕭暥溫煦道,“先生可以帶我參觀一下密室了罷。”

他語氣恢覆了向來的輕柔,容色俊雅,好像剛才一劍挑斷盧平手筋的人根本不是他。

*** *** ***

阿青神采奕奕地走進屋子道,“吃飯了,今天我心情好,給你燉了個雞蛋補補。”

雲越蹙著細眉,一臉落寞地靠著床頭,手指按在傷腿上。

她見狀嘆了口氣,“又想你媳婦了?”

雲越接過碗筷,沒滋沒味地扒拉著粟米飯。

阿青坐在床頭,看了他片刻,道,“你再這樣下去,沒等你腿傷好,你自己先垮了,我怎麽幫你出去?”

雲越聞言眼神一閃,“嗯,雞蛋呢?”

阿青是又好氣又好笑,把碟子端給他,道,“沒見過你那麽癡的,才一天一夜沒見,就跟得了相思病一樣。”

雲越吸了下鼻子,眼眶有點紅,“我從來沒有不告而別那麽久。”

他以往執行任務,去哪裏,去幾天,他都會告訴蕭暥一個明確的時間。而且只會提前回,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音訊了無。

阿青看他眼色淒清,神情恍惚,安慰道,“告訴你個好消息吧,剛才清涼觀被查抄了。也算給你出氣了。”

“抄了?”雲越一愕,立即問,“是京兆府衙的人?”

“不是京兆府的差役,是虎賁銳士!”阿青目光灼灼,眼中盡是興奮之色,“這群臭修士,沒想到竟然惹到將軍府了,這回有他們是遇到克星了,蕭暥什麽人,鄭國舅的事情還沒過去幾個月罷。”

雲越猛然一震,掀起被子就要下床,才吃了一半的粟米飯連同那個香噴噴的雞蛋同時滾落到地上。

阿青看著這小子這樣暴遣天物,不珍惜她好不容易下廚的成果,“你做什麽呀!飯還不好好吃了。”

“阿青姐,我要出去,我現在就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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